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渡江 l 王太生

作者:编辑 ⁄ 时间:2019-01-17 ⁄ 浏览:人次

文 / 王太生

不知道古人是怎样渡江的。那时的江岸,是否风雨烟波,孤身一人对沙鸥,水天寂寥?

在没有桥的日子,水岸迢迢,一条江,大地上的一道裂岸天堑。可以想见,有人赶路,气喘吁吁,芦荻翻飞,江边饮马。

就这样想时,“渡江啊——”昆曲《渡江》里,那一声散板的苍凉,达摩踩一枝青苇,飘然北上。

渡,是尘世里的俗事。凌波微步,可以借一叶小舟,横过长江。下游的江面,又宽又阔,在舟楫往返的漫长岁月,渡江是一件现实而缥缈的事情。

路断了,也就策马难行。一叶孤帆,出入风波里。江南青山慢慢明晰,而身后渐成远去朦胧的风景。

多年前,我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地方渡江,天青色的熹微江景里,遥见一古代青衣女子独立船头,衣袂飘飘,将半生积蓄,一腔真情,付诸东流,倾倒在这解缆启航的水域天际,冷风吹得芦苇哗哗作响,渡江倒成了在古人的爱恨情仇中穿行。

觅渡,古人出行时的张望神态。“扬子江头几问津,风波如旧客愁新。”五百年前,明代诗人张弼走在回家乡的路上。少年时,漂泊在外,追逐人生名利;人到中年,一条江横亘面前,眼看着江水上涨,觅船不得,独坐江边叹谓。渡江,恰成江湖上的隐喻。

《浮生六记》的作者沈三白,是从江阴渡口寻船北上的。无奈待渡的日子,雨雪会际,滞留在一小客栈里,身上银两渐稀,终归是一个姓曹的江北人资助,水声哗然,悄然北上,往岸上去了。

董小宛从十里秦淮迁居水绘园,也是要渡江的。不难想见,一个娇弱的古代女子,端坐在一叶扁舟上,在江中左观右望,江天与水天共一色。

这时候,可以想象,船渐近,舟楫摇晃,江北岸上,景物清晰,有雄鸡啼鸣,野村稀朗。

渡过江的那个人,往往站在荒烟蔓草的江堤上,转过身来回眸一望,便再也不回头地绝尘而去,江岸渐行渐远,只剩下一粒小黑点。

一条江,对凡人来说,恨不能像鸟有一双翅膀。一只鸟过江,中途停留在江心岛上,江有夹江,另一侧是外江,江帆鼓荡。许多桥,精巧地构架于有夹江的地方。

我出生在滨江小城,对岸是江南。从前坐船到上海,要在江上半天一夜,现在只需两个多小时的车程。

关于渡江,我的朋友李大宝、穆老四经常怀念过去那种觅渡出行的方式,我也固执地认为,这是一种古老的对江河天地的膜拜。每年鹧鸪啼鸣的初夏,我和李大宝、穆老四到江边挖蟛蜞。

李大宝说,当年沈三白缺钱渡江,说明他缺少生存意识。他可以挖蟛蜞,拿到集市上去卖,渡江的银子就有了。

穆老四不同意李大宝的观点。穆老四说,文人怎会轻易放下架子挖蟛蜞,更不会拿到集市上去卖,文人都有虚荣和自尊吧。穆老四蹲在江边,双手掬一捧江水,作捧水欲喝状,口中喃喃,“又喝到家乡水了”。说罢,手一松,一掬水,蹦蹦跳跳,又跳回长江里了。

我和李大宝、穆老四坐在江边看风景。穆老四说,要是有一条小木船,他真想渡江一回。穆老四已经有好多年不渡江了,现在渡江,都是从大桥上过,只要10分钟就到对岸了,江南再也没有古诗中的那种遥远、那种意境了。

李大宝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,在袅袅升腾的烟雾中,抒发他一个小人物的质朴梦想,想坐在一条船上,渡江的船没有动力只有桨,他从江岸顺流而下,在下游七八里的地方一把抓住对岸一根随浪飘摇的芦苇,他就到了江南了。

渡,是一种内心的浸濡。坐船渡江,也成了一件既遥远又风雅的事情,从此岸到彼岸,过程十分重要。就像一个人,有酒醉的感觉,慢慢地,走进湿润的梦里。

刊于2019年1月6日解放日报朝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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